“健康中国”战略中基本卫生保健的治理创新(3)

　　其次，长期以来，我国行政部门对卫生保健服务的劳动力市场实施多重管制，其中最具有中国特色的管制措施是实行医师单定点执业管制，即所有医师只能在其正式注册并受聘的医疗机构行医。由于变更执业地点的行政程序十分繁复，尤其是当涉及跨地区执业地点变更时更是如此，因此，对于所有医师的职业生涯来说，从一开始就选择一家行政级别较高的医院作为注册执业地点，是至关重要的。一旦在职业生涯之初进入了基层医疗卫生机构，那么职业流动性向上的机会，即便不是微乎其微，也是大大减少了。换言之，单定点执业管制极大地阻碍了级别不高的基层机构对优质人力资源的吸引力。即便卫生保健服务的劳动力市场正在形成，但是行政机制对于人力资源配置的主宰，依然妨碍着市场机制的正常运转。

　　最后，在能力建设、职业吸引力和社会声誉上，与发达国家甚至不少发展中国家相比，中国的基本卫生保健不在同一个水平上，而且中国二级医疗保健与基本卫生保健在能力建设上的差距远大于世界上多数国家。长期以来，政府试图通过强化全科医生培训体系这一技术性措施来缓解这一困境，并给予大量财政投入。尽管如此，全科医生的职业吸引力孱弱的格局始终没有改观。实际上，仅靠在既有高度行政化体系中强化培训，试图在技术层面上解决问题，永远无法产生功效。唯有在事业单位去行政化改革的大框架中推动卫生人力资源管理体制的去编制化改革和转型，打破卫生人力资源劳动力市场中的各种行政性间隔，通过人力资源要素流动，才能缓解基层卫生人力资源的替代、适配和能力提升问题。

　　显然，“健康中国”强基层战略提出的背景，是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积弱不振的严酷现实。长期以来，中国医疗供给侧形成了以医院尤其是大医院为中心的服务供给体系。医院无论规模大小，都是普通门诊服务的主要提供者，这同世界上很多国家家庭医生开始的诊所是普通门诊服务主要提供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论是资源汲取还是市场份额，规模较大的三级医院（尤其是三甲医院）均占举足轻重的地位。中国医疗卫生健康供给侧的这一格局被学界描绘为医院强、基层弱的“倒三角”或“倒金字塔”。这与世界上很多国家基本卫生保健体系强大的格局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如何从“倒三角”转变为“正三角”，即如何提升基层医疗卫生服务的能力，扩大并夯实中国医疗保健服务体系的基础，实现中国政府早已向世界卫生组织承诺的“人人享有基本卫生保健”的目标，无疑是健康中国战略的实施所必须面对的严峻挑战。